第230节
  “不要结婴。”
  外界忽然传来苍老声音,她一顿,并没睁眼。
  只听那苍老声音续道:“你金丹虽满,然历炼不足,肉身锻骨未够,贸然突破风险太大。从元婴期开始,修者每一次突破,便都是生死大劫。金丹结婴,法胎成象,可分神于外,是迈入大修之列最紧要的一步。”
  “那我要待何时才可结成元婴?”她闭眸问道。
  “金丹满,内身坚,备足量晶石与丹药。结婴过程会消耗大量灵气与精元,灵玉或澄晶类储灵之物,越多越好,固元筑精的丹药同样。你要知道,结婴失败则丹毁人亡,没有回路可走,不像结丹,而你蛟魂在体,怕会引发小天劫,没有万全准备,切莫动结婴之心。”苍老的声音继续回答。
  季遥歌便道:“好。多谢指点。”
  外界就再无声音传来,虽不能马上结婴,她却也不急着出关。金丹才满,四周灵气充足,她感悟正值敏锐之刻,便尝试提炼灵气。灵气入脉,青华显现聚于掌心,她指尖轻动,仿如拨弦,在爻杂错乱的气息间感受,便如在人世万相中感受各人纷杂情绪,喜怒哀乐悲苦愁……与这五灵杂爻之气何其相似?
  一通,则百通。
  她似找到一点法门,聚神捻中其中一息,灌以一缕元神,自其间闻出潮汐之音,霜雪之凛,她循脉而抽,施以全力将那微渺之息从杂爻灵气中抽出。
  青华慢慢收拢,凝作一滴,落入她掌心。
  不过芝麻大小的一滴灵露,却是纯水灵气聚化,五行之力她已掌握水灵气。
  季遥歌大喜,双眸骤睁,捧着那滴纯水灵露,唤道:“成了!元还……”
  头一抬,声音却戛然而止。
  穹洞之内,云池天海已枯竭,只剩一方浅浅青池,洞内已结满蛛网,正前方的蛛网上,盘膝坐着鹤发披爻的老者,正睁着枯朽的眼看她,眸中沉敛几缕温柔,是元还从不形于色的感情。
  “十七载,我算算时间,你也该醒了。”他开口,苍老的声音似暮鼓沉沉。
  灵露被她拈干,季遥歌霍地起身,冲到他身畔将他扶入怀中,只道:“怎么回事?”
  纵然皮囊老朽,鹤发满头,一身骨肉均已枯败,她仍是一眼将他认出。他已垂垂老矣,满身暮色死气,除了眸中尚余一点星芒外,已没有任何生气,皮松肉朽,手背筋骨突兀,常年挺拔的背脊弯去,佝偻在蛛网之上。
  “真不想让你看到我这副模样。”他握住她的手。
  少年爱慕,源于年轻的容颜与躯体,以及那分傲视天地的气魄,可到老来,河山沉寂,暮雪苍茫,所有吸引她的美好通通不再,纵皮囊之下,灵魂犹存,所得不过几分怜惜。
  所以世人都喜,若不能白头共老,便留姣好皮囊忆当年,何似他二人这般,一老一少?
  “梵天困生的轮回之力?”她很快反应过来。
  他点头的动作带着老人僵固的气息,笑开的唇亦不复昔年风采:“季遥歌,我要死了。”
  生老死,轮回必经。
  只那一个字,便叫她心头惊跳。便是当日在方都五狱塔内,她亲眼见到他的尸身,都不曾如此惊心过。
  “会回来的。”她将他轻拥入怀,“若是你不归,我便寻阎王爷要人,你知道我这人,说到必做到。”
  他呵呵一笑,比年轻时更显温和豁达些,道:“丑吗?”
  “凡人百岁,有谁不丑?我喜欢就可以了。”她柔声细语,面现浅笑。
  “你骗我。连幽精都没长成的人,何来喜欢?”他一语戳破她的安慰,却复又笑道,“不过我喜欢你的话。”
  她抚过苍白失泽的长发,指腹缓缓摩挲他皱纹丛生的面颊,一如云海翻覆时那般。
  “我得走了,不在的这些日子,你保重。待我归来,归来……”他气息减弱,半抬的手举不到她眼畔。
  要说的话,终是未完。
  她垂首,将脸贴到他掌心,轻轻一蹭,而后俯下头,吻在他余温未散的唇间。
  蛛丝忽漫天涌来,将他从她怀中卷走,一层一层,重重裹起。她退出穹洞,看着整个石洞被雪白蛛丝彻底封结。他去经历她所不知的轮回,她亦有自己道要走。
  这一世修行,无谓爱与不爱,终是聚散离合,难得长守。
  六重楼阙下忽传来猊兽长嘶,楼身微震,几声啸响遥遥传来,山野之间似有异、变发生,阵法被人攻击,也不知出了何事。
  她闭关一十七载,元还说她历炼不足,锻骨未够,如今出关,正是大展拳脚之时。
  不管山下发生何事,这楼阙乃他闭关轮回之处,她断不容人破坏。
  第145章 夺岛(修)
  瑶琴之音从云宵上传下, 琴音湍急如险水,隐约可闻弓弩兵马、金铁交鸣的战杀声, 仿若两军在云端厮杀,瓦裂玉碎。肃杀的风卷得林间草木簌簌作响, 沙石翻滚,尘烟弥漫,将天空染得灰蒙蒙。几道紫芒闪过,带着森冷杀气, 扣着琴韵弦音,似音韵化作利箭,破空如雨。
  尘烟之间有壮硕身影, 似人似兽, 在这紫芒弦击间飞避, 手中巨锤急挥成网, 不时有“叮叮铮铮”的声音, 像不和弦的裂音, 在这支激扣人心的琴曲中响起。山间孱弱生灵都被这两道庞大威压吓得瑟瑟发抖, 躲在暗处不敢出来。
  “起!”花眠站在石崖上,沉喝一声, 长锋天机甲从储物空间内飞出。黑青的战甲一层层套上身, 古朴沉敛雕纹上有暗光流淌而过, 素来喜笑和善的花眠, 在甲衣加身之时,仿似换了个人般。
  他居高临下而望, 天际的交锋还未分出胜负,岛上的攻击却已到山下。赤秀岛南边的法阵告急,岛外围的法阵是元还当日设下的雾幛,如今已被撕开一角,流放之海的兽妖群攻而来。大大小小三十几个兽妖,都集中在南角攻进来,历七日七夜的攻击,眼下已攻破泰半法阵与机关,只剩主峰前的两个大阵在撑着。
  “花大哥,现下该如何是好?”眼见一道红光冲天而起,又是一面法幡被毁,胡小六急得跳脚。
  “娘老子的!”花眠忍不住爆了句粗口,他“铮”地拔出后背所负的长剑,双眼亦被两片红色晶片所罩。透过晶片,他能清晰看到山间种种情况,四个冲在最前面的妖兽,已然散开往四个不同方向冲去,看情形是直奔法幡所在而去,瞧这阵势,在这群兽妖里亦有精通法阵之人。
  “莫慌,你继续守着机甲阵眼,我下去会会他们。”观望片刻,他当机立断。天机甲两侧有乌青铁翼伸展而出,双翼锋锐如刀刃,花眠腾身而起,朝那两个妖兽冲去。唯今之计,只能先阻止他们破坏各处阵眼。若是法阵失守,外围虎视眈眈的妖兽更是如入无人之境,则赤秀岛不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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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风声呼啸而过,四个妖兽在山林里疾掠如电,将一干妖军远远抛在身后,朝着四个不同方向而去。密林间光线不佳,妖兽伏在暗处奔行,只发出些许草木簌响,忽然间,光线彻底暗去,太阳从天而降的巨物遮挡,阴影落下,那妖兽不禁抬头而望,却看到黑色人影张着铁翼从天而降。
  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