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节
  许家康哼笑:“我是不是胡说,大哥心里清楚,你可是高材生,这么简单的道理能不明白。”
  许家文涨红了脸,忽然捂着嘴咳嗽起来,越咳越激烈,像是要把心肝肺都咳出来一般。
  许家康用力翻了一个白眼,得,又犯病了,时机永远掐的正好。
  “阿文,阿文。”刘红珍大惊失色,扑过来扶许家文:“你咋样了,可别吓妈啊!”还不忘瞪许家康:“看你把你哥气得,不知道你哥身体不好吗?”
  “他身体不好,他就是祖宗,所有人都得供着他是不是,凭啥啊!你们要供自己去供,凭什么要求我们都供着他,我们又不欠他。”许家康毫不示弱地瞪回去,他早就看不惯许家文了,整天在那装模作样的。
  “康子,怎么说话的!”许老头喝斥。
  刘红珍自觉有了底气,义愤填膺:“可不是,爸你看他把阿文气得。”
  孙秀花一拐杖敲在她背上:“康子难道说的不是实话。”
  话音刚落,屋子里静了一瞬,便是不断咳嗽的许家文都安静下来。
  孙秀花定定的看着他,目光复杂。活到这把年纪,许家文那点小心思,她怎么可能一点都没发现,可到底是大孙子,读书又好,她也就装糊涂了。
  许家文颤了颤,又低头咳起来。
  双眼大睁的刘红珍,不敢置信看着老太太,直觉不能再吵下去了,遂哭喊道:“阿文,快去床上躺着,你要是个什么,妈也不活了。”
  被闹得头大的许老头大声喝道:“行了,都散了,回自己屋子去。”吼完,背着手往外走:“闹闹闹,就知道闹,过年都不消停。”
  “到底是谁开始闹得。”孙秀花用力一拄拐杖,身子轻轻一晃。
  “奶奶,您别生气,可别气坏了身子。”眼见着老太太气得脸都青了,许清嘉着急,为了这些人把身体气坏了,可不值当。
  许家康赶紧搬了一条凳子让老太太坐:“奶,您消消气。”
  孙秀花目光从满脸担忧的许清嘉脸上移到许家康这,深深吸了一口气又吐出来。
  “分家吧。”孙秀花咬了咬牙,拔高声音,“分家,必须分家!”
  走到门口的许老头猛然转过头,难以置信地瞪着孙秀花:“你胡说个啥 。”
  “我没胡说。”孙秀花认真道:“你不是嫌弃闹嘛,分了家不就不闹了。早就该分了,这村里哪家儿女都成家了,还挤在一块儿住,就咱们一家。要是和和气气的也就罢了,可这些年过过几天清静日子,老大家的不是闹这个,就是闹那个,咱们家都成笑话了。”
  许老头眉头拧成一个疙瘩,额上隆起几道深深的皱纹:“我不同意,要分等我死了再说。”
  孙秀花却没理他,扭头看着难掩震惊之色的许向国:“老大,你觉得这家该分吗?”
  许向国呼吸一滞,用力撸了一把脸:“妈,我知道,红珍她不像话,我会管好她的,我保证她以后不闹了。”
  “这话,你四天前刚跟我说过,你还记得吗?”这些年更是说了不少。
  这一刻,孙秀花想起了自己对许向华的保证,她也向小儿子保证过的,可这些保证就跟放屁似的。
  许向华当时是个什么心情,孙秀花一想,呼吸都难受起来。她口口声声说着疼小儿子,可到头来却一直在让小儿子受委屈。
  他是挣得多,可那是他自己的本事。他们这两个老不死的自己没本事,养不起儿子孙子,就逼着他养兄弟养侄子。
  孙秀花眼底顿时起了泪花。
  许向国神色变幻了好几番,心里跟堵了块石头似的,他妈怎么就说起分家了呢。
  再看许家康和许清嘉模样,老二和老四是怎么想的?许向国一颗心直往下沉。
  “这家还轮不到你来当,”许老头青着一张脸:“我说不分就不分,谁敢分,我打断他的腿。”
  “老头子,少在这不讲理。外人都指着老大鼻子骂他吸兄弟的血了,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再不分,你是想让人戳老大脊梁骨,以后谁还服他这个大队长。”
  闻言,许老头和许向国的脸青一阵白一阵起来。
  孙秀花慢慢站了起来:“老头子,你好好想想吧,儿子们都多大了,你还想管他们到什么时候。”就是想管也管不住了,好聚好散还能留点情分,真撕破脸了,吃亏的还是他们。
  许清嘉和许家康扶着孙秀花回屋,一躺到床上,老太太人就软了,之前在堂屋里的精气神荡然无存,整个人都木木的。
  许清嘉赶紧倒了一杯热水:“奶奶,您喝口水。”老人家都是喜聚不喜散的,亲口把分家两个字说出来,这痛不亚于撕心裂肺。
  就着她的手,孙秀花喝了几口热水,凉飕飕的身体才回暖,孙秀花叹了一声,问许家康:“你想不想分家?”
  许家康毫不犹豫一点头:“想啊,怎么不想。大伯娘那脾气您又不是不知道,跟鹅似的,逮着谁就叨谁,我是受不了她了。奶,咱俩跟着我四叔过吧,四叔肯定愿意要咱们,过两年,我就能挣钱了,到时候我孝敬您和我四叔。”
  这答案还真是不出意料,孙秀花五味陈杂,刘红珍这是已经把家里人都给得罪光了。
  许清嘉在一旁点头附和,又用哀兵政策:“奶奶,难道您就舍得我和阳阳,您想想,我爸挣钱还行,可他会照顾人吗?”
  许向华一大男人哪会照顾孩子,嘉嘉还是女孩,就更不会了。可老人跟着长子过日子,这个观念在孙秀花心里根深蒂固。她要是跟了老四,让老大面子往哪儿搁。
  这时候,突然传来刘红珍鬼哭狼嚎的惨叫声,不用想肯定是许向国在揍人。
  许清嘉心念一动:“奶奶,您躺在床上这几天,大伯娘给你倒过一碗水端过一次饭,还是擦身子端尿盆了?等您老了,干不动了,真能指望她伺候您?”
  作者有话要说:祝小天使们都能买到心爱的宝贝(n_n)哈哈~
  ☆、第14章 第十四章
  村北的郑寡妇辛辛苦苦带大独生子,又给娶了媳妇,还帮着拉扯大四个孙子孙女。
  本该享福了,不防四年前郑寡妇不小心摔了一跤,中了风,只能瘫在床上。一开始儿媳妇还伺候着,可没过半年,儿媳妇就不耐烦了,屎尿拉了满裤子也不给收拾,就让她臭在那。吃的也是心情好给一点,心情不好就饿着。
  那媳妇还在家里摔摔打打,话里话外都是老太婆怎么不干脆死了,活着拖累家人。瘫了大半年,郑寡妇就死了。
  因为是本家,孙秀花过去帮忙置办丧事,至今她还记得郑寡妇的模样。
  身上只剩下一张皮包着骨头,后背臀部这些地方都烂了,化了脓。
  郑寡妇到底是怎么死的,饿死的,冻死的,还是活活痛死的?
  孙秀花狠狠打了一个激灵。等她老了,只能瘫在床上的时候。刘红珍能耐烦伺候她?就这媳妇尖酸刻薄的性子,只怕一等她躺下,立马得换个嘴脸,还不知要怎么磋磨她。
  到时候,她要是还能说话,兴许能跟大儿子告个状。可告状有用吗,要有用,刘红珍早就不是这德行了。
  思及此,孙秀花整个人都不好了。
  这几天,许老头一直想跟孙秀花谈谈,不过他想让老太婆先开口服个软。可没想到老太婆理都不理他,整个人都魂不守舍。
  等了三天,也没见老太婆有服软的迹象,许老头坐不住了。许向华马上就要回来,要是老太婆撺掇着许向华分家,这事可咋整。
  许老头点了旱烟,语重心长道:“老大家的是不像话,可她就是这么个混人,你生气想打想骂都行,可说什么分家啊。分家这话是能随便说的,你说出来让老大怎么想?”
  被阮金花那么一闹,闲言碎语肯定少不了,可要是为了这么点闲话就分家,许老头头一个不同意。不分家儿孙就得听他这个当家的,分了家,谁还听他的。
  老爷子吧嗒一口旱烟,继续道:“我也知道,这些年华子他们帮衬了老大不少。”老爷子只是偏心,又不是傻,当然知道老大一家占着便宜。
  “可老大不是家里困难吗,养着四个上学的孩子,阿文身体又不好。不过也就这两年的事了,等阿文上了大学,国家包吃包住,还给他发钱。毕业出来肯定能分一个好工作。到时候就该他回报三个叔叔,照顾弟弟了。一家人不就是这样,你帮我一把,我拉你一把。”
  让许家文帮别人,刘红珍还不得闹翻天。孙秀花算是看透这儿媳妇了,她占便宜是理所当然的事,占她便宜,做梦呢!
  见孙秀花板着脸不吭声,许老头眯了眯眼,压低了声音:“分家这话,你以后就别说了,这不是伤老大的心嘛!咱们老了,总归是要靠他养的。”
  他为什么偏心大儿子,一来那是第一个儿子,意义不同。二来日后他得靠着这个儿子养老,他对儿子好,老了,儿子才能更孝顺他啊。
  许老头本以为老太婆会被他说动,不想却见孙秀花眼睛一横,直接呸了一声:“指望他们养老,我看你老了,刘红珍给不给你送水送饭端屎端尿。我在床上躺了八天,我连她一口水都没喝上。等我老的不能动了,只怕她恨不得弄死我一了百了。”
  孙秀花彻底想明白了,这大媳妇靠不住,儿子就算有心,可照顾人的事还是得媳妇上手啊。
  这些年她可没少教训刘红珍,倒不是她想当恶婆婆,实在是刘红珍这人混得不像话。刘红珍能不记恨,只要她想,有的是法子作践老人,她可不想临老落得个郑寡妇的下场。
  哪怕是指望老实的周翠翠,她也不能指望刘红珍啊。之前她是脂油蒙了心,一直都没想通这一点。因着要靠老大一家养老,她也自觉不自觉地偏向那边几分。
  “你去跟他们过吧,我跟华子过。”想明白之后,孙秀花豁然开朗。四个儿子里就数许向华和她最亲,两个孩子也是她亲手拉扯大的,贴心。还有康子,这孩子性子不像老二,反倒随了许向华,以后肯定有出息。
  她躺在床上这些天,孙辈里就属许清嘉和许家康最孝顺,端水送饭,还耐着性子陪她说话。
  “你说什么?”许老头瞪大眼珠子。
  “三爷爷三奶奶不好了,向华叔把红珍婶子给打了。”许老头的侄孙许红旗急匆匆跑进来报信。
  许老头惊得站了起来:“咋回事?”许向华再不喜刘红珍这个嫂子,可从来都没动过手。
  这事儿说来话长。
  自打那天闹了一场之后,老许家气氛就变得十分古怪,就是饭桌上都没了声音。
  唯一不受影响的,也就许家宝和许家阳两小兄弟。
  他们两当天,一个跟着许向党去舅舅家打家具。另一个屁颠屁颠儿跟着周翠翠去河边杀鱼。
  遂并没有亲历当时的混乱,自然没人会特意把这些糟心事告诉他们。
  许家康还分了他们一些糖果罐头,两小兄弟高兴坏了。
  今天两小兄弟如同往常一般揣着大白兔奶糖出去玩,正美滋滋地剥糖纸准备吃糖,许家全就带着他的小伙伴斜刺里冒了出来。
  也是冤家路窄,许家全和他的小伙伴就在附近玩。
  那天许家全被许向国扒了裤子按在腿上揍,揍得屁股开了花。养了两天才缓过来,一好,许家全就没事人似的跑出去玩了,野惯了的男孩子在屋子里哪里待得住。
  盯着许家阳和许家宝手里的大白兔奶糖,许家全顿时眼红了,他那盒糖被他妈藏了起来,每天只给他两颗,味道也没奶糖好。
  他妈说那些本该是他们家的好东西都藏在许清嘉屋里头。而且要不是许清嘉,他和妈怎么会挨打。他妈说得对,赔钱货就是个害人精!
  “把糖给我!”许家全恶声恶气地命令。
  许家阳和许家宝扭头就跑,可许家阳是个小短腿,哪里跑得过大了三岁的许家全。很快就被逮着了,许家全上来就摸他兜。
  许家阳扭着身子不肯,跑出去的许家宝跑回来帮忙,反倒把自己折了进去。
  两个小的被三个大孩子按在地上抢光了糖。
  来找许家阳回去洗澡的许清嘉听到弟弟的哭声,急忙循声跑来,就见许家全坐在许家阳身上又打又掐。登时大怒,冲上去从后面箍着许家全的脖子把人拽下来:“你干嘛!”
  见了她,可不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许家全想也不想地挥着拳头扑过去,嘴里还不干不净的骂着,一听就是从刘红珍那学来的。
  许清嘉不想跟个熊孩子一般见识,可也没迂腐到打不还手的地步,再听他满嘴喷粪,顿时心头火气。
  一脚踹在膝盖上将人踹趴下,又抓了一把枯草堵住他的臭嘴。小小年纪却骂到下三路去了,许向国和刘红珍是想养个流氓出来。
  旁边两小伙伴就这么干看着,也不上来帮忙,一来是被许清嘉那一脚给吓到了。二来她不是长得漂亮嘛,谁说小男孩不懂审美,玩游戏大家都抢着要和她组一队。
  这一天注定不安生,端着木盆来河边洗衣服的刘红珍正好目睹许清嘉把自己儿子踹趴下这一幕,登时一股血直冲头顶。
  “反了天了,你居然敢打你弟弟。”刘红珍气急败坏地冲过去,抓着许清嘉的辫子往后用力拽,疼得许清嘉嘶了一声。
  这一刻刘红珍满腔怒火,理智全无,只想打死许清嘉。害得他们娘儿俩挨了揍不够,还要背地里打她宝贝儿子,简直欺人太甚。
  许清嘉再有技巧,那也是个才十岁的小姑娘,怎么可能是刘红珍的对手。
  “不许打我姐姐!”许家阳扑过去抱住刘红珍的大腿就咬。
  吃痛的刘红珍抬脚将许家阳踢出去,踢得他在地上打了一个滚:“小畜生!”